木禾页

而一切的衰老,都是为了新生

山海

转一篇旧文,所有避而不谈终将被提起。

茧一:

一个有点长的故事


勿上升


祝少年们跨越山海,只往前看,只向上走。


最后的最后,爱跨越山海,面目模糊不入镜头。




夜晚的城市,迷失在冷漠而璀璨的灯红酒绿里。打工的便利店里最后一个客人也扬长而去,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敖子逸打了个哈欠,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准备关门。


门在这时候被打开,门口玩偶一摇一摆地说着欢迎光临。


“快点追上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店外传进敖子逸的耳朵里,最终又归于平静。



他透过摆着口香糖的货架向外打量,那个闯进店里的人压低了帽沿儿,下面口罩遮了大半张脸,正靠着便利店的推拉门大口喘着气,胸膛一起一伏。



敖子逸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心里想着该不会是小偷被人追到店里来的吧。



正纠结是降龙十八掌还是动感光波对付坏蛋更有效的时候,男生已经走到柜台前面,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敖子逸一闭眼,果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脚底生风地要夺门而出,被男生一把拦下。他指了指拍在柜台上的东西问道:



“不结账吗。”





敖子逸抬眼,对方的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睛,眼里是一片漆黑,像玻璃窗外的微凉夜色。




“我们、我们打烊了。”


“这样啊。”对方颇为理解的点点头,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敖子逸掏出来扫了几眼,室友的信息


“我今晚不回家,哥们儿明早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室友不回家,宵夜就泡汤了。敖子逸心下想着。发现对面的人正死死盯着自己。



敖子逸被盯得一阵发慌,刚想开口说话,男生已经凑了上来,一把夺过敖子逸的手机。他把口罩拉到下巴上,露出脸来,越靠越近。



“终于被我逮到了,就知道你想偷拍我。你们这些狗仔真是的,偷窥别人私生活很好玩吗?”他语速很快,敖子逸脑子发昏,鼻尖嗅到一股子浓烈的酒精气息。



“拍了几张,刚才的你都看见了?赶快删掉。”


“删……什么啊?”


“你不删是吧,不删我就去告、告你。”


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就要吃官司了呢。



敖子逸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脚步摇晃,脸色发红,显然是喝醉了。那人手里胡乱挥舞着抢来的手机。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删不掉啊”之类的话。


“有了!”他眸子一亮,看向敖子逸的眼神一瞬间恢复清明。敖子逸看着那个眼神,生出某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果真,就在下一秒钟,手机从对方手里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重重摔在了地上。



屏幕四分五裂的像朵灿烂的花,罪魁祸首也跟着笑得灿烂,眉眼温柔。


是花开了啊,敖子逸想。


我要打得他脑袋开花,敖子逸接着想道。



黄其淋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仍旧是头疼的要死。宿醉果然要命。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走出房间,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咕咚咕咚灌进肚子里。


冰凉的矿泉水让人清醒了不少,敖子逸从厨房探出头来对他说  :“早啊。”


“早。”黄其淋下意识地回答,一边又灌下去几口水。


“噗!”下一秒钟水就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黄其淋被呛得咳嗽连连,在间隙中忙里偷闲地挤出一句“卧槽”。


“你一大清早的,是在cos鲸鱼吗?挺有雅致啊。”敖子逸把早餐摆上桌,赞赏道。


雅致你个奥利奥小饼干。黄其淋在心里白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啊?这都,怎么回事儿?”


“断片儿啦?”敖子逸叼着面包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对方:“真的还是装的,你不会是想抵赖,不赔我手机了吧。”



“一个手机也不是很贵,看你行头像刚从巴黎时装周走私回来的,应该不差这几个钱吧。其实不是钱的问题,你看我还是个学生,大晚上的抛弃打游戏,哦不,学习时间在便利店加班,也不容易。而且也是你二话不说拿起我手机就扔的,我明明……”



“打住!”好不容易消解了的头痛感再一次叫嚣起来,黄其淋一把捂住着喋喋不休的敖子逸的嘴,面露疑惑:“都什么跟什么啊,你昨晚是不是喝酒了,醉这么严重?”



喝醉的明明是你啊喂,敖子逸从牙根里挤出一句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喝醉了酒跑到你店里耍酒疯,还把你手机给砸了?”黄其淋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问。


敖子逸点点头,补充道:“而且你砸完手机之后就趴在店门口的儿童摇摇乐上面非吵着要坐,我足足帮你投了十二个硬币。那个钱还有手机的钱,你还都没给呢。”
“……”





黄其淋的助理赶到敖子逸家的时候,黄其淋恰好理完了最后一根翘起的头毛。


助理在客厅里做着再三确认:“所以昨晚任何音频,相片,视频您都没有进行过录制,那么希望您能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保密。毕竟他是个艺人,这件事多多少少都会有所影响,关于手机的问题过几天我们会来赔付,希望您能谅解。”



敖子逸揉了揉头发,对于眼前阵仗有些应接不暇:“没想到会遇到明星啊,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
黄其淋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出卫生间。



“小陈,走吧。”


敖子逸看了一眼黄其淋,仍旧是昨晚的打扮,口罩拉得高高的,刘海些许长,只留下一双眼睛打量着世界,且供世界打量。


做明星的大都如此吧,把最真实的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万无一失。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时刻整装待发,时刻完美无瑕。


他想起刚才那个叫小陈的助理的话,真是每一步都要考虑影响和后果的人生啊。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黄其淋停下脚步,扭回了头。可能是离得有些远了吧,黄其淋眯着眼睛对上自己的眼,目光里空空荡荡的,察觉不出情绪。


“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敖子逸一愣,还没从对明星生活的感叹中回过神来。


“我说你叫……”


“其淋,快走了,杂志拍摄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黄其淋回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又转过身来。


“我叫什么不重要,反正你那么忙,最终一定会忘记的啦。”敖子逸笑笑,对他挥手。



黄其淋没再说话,也跟着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低下头转身离开了。






没几天敖子逸就在娱乐报纸上看到了关于黄其淋的新闻,标题用大写加粗的黑体字写着深夜买醉,疑似为情所困之类的字样,夹杂这两张模糊不清的偷拍。
就是那晚的打扮,敖子逸撇撇嘴,继续翻看其他几版的新闻。


什么导演出轨女演员啊,谁谁谁暴瘦几十斤啊,哪部电视剧又开拍了啊,还有谁和谁的撕逼大战进入白热化啊。


内容大同小异,敖子逸看了没一会儿就趴在收银台上打瞌睡。


新闻五花八门,花边和爆料,探班和采访,真真假假混迹在其中变得难以分辨。不过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又有谁会在意呢?


人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





前段时间打工的便利店里来了个新人,是个年轻的女生叫豆子,敖子逸和她轮班,交接的时候总免不了由工作转到闲聊上去。


“你说黄其淋啊,我还是他粉丝来着。”豆子一边整理货架一边说着:“我看了他的几个综艺,被圈得死死的。他就是那种很有趣很阳光的人吧,真好啊,像太阳一样。”



敖子逸正在清点商品,听她这么一说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男生的形象与荧幕的光影重叠在一起,难舍难分。
太阳吗,敖子逸望向窗外,一派清冷柔和的月光。


走出便利店,时间还不算太晚,敖子逸盘算着顺路把手机买了。前些天黄其淋公司的人支付了足够的费用,不知道是不是黄其淋良心发现。大抵仅仅只是公司为了不落人话柄罢了。



不过别人的好意,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没有不照单全收的道理。



敖子逸双手插兜,走进手机卖场。黄其淋大概真的蛮火的,头顶的电视上,黄其淋顶着精致妆容,冲镜头笑靥如花:“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



鬼使神差的,敖子逸买了那部手机。可能是拿人手软,总觉得不买那煲电话粥神器,就有点对不起黄其淋的代言费。



刚从原始人的生活中解放出来,敖子逸就收到了室友的电话。室友后天生日,约了一大帮子朋友在便利店附近的酒吧群魔乱舞为害人间。



当晚敖子逸他们闹了一会儿,已是醉倒一片。一个女生喝得晕晕乎乎,手指着黑暗处的一个角落笑得花枝乱颤:“你们看那个帅哥,长得好像黄其淋啊。”




黄其淋坐在偏僻的角落里静静地喝酒,周遭的嘈杂喧闹拐了几个弯传进耳朵里,有种不真实感。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喝酒,娱乐圈里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往往脱离不了利益勾结和人际关系。



可他同样也不觉得厌恶,又不是玛丽苏小说里的女主角,也不妄想改变世界,对于所有残酷的真实,生活总有方法叫你全盘接受。


没必要自讨苦吃,时间长了就会习惯。反正他已经习惯很多东西了。



黄其淋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然后稍稍顿了一下,抬眼向对面望去。




敖子逸坐在吧台前,晃悠着杯子里金黄的液体,夜色在杯子里被摇晃成迷离的酒,然后一饮而尽。



他们就这样静静对视着,后来黄其淋回想起这一切,也想不起究竟有多久。



他们那时隔着汹涌的人潮,隔着世俗眼光,隔着泰戈尔诗里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最后也记不清是谁先笑了起来,反正敖子逸对黄其淋作了个口型,他们最后就一起笑了。



黄其淋的记忆里,敖子逸的眼睛亮晶晶的,与那些混沌的夜色格格不入。他一笑,眼里的星星就跟着跳,那是他的鲁殿灵光。




黄其淋和敖子逸一起漫步在江边,夜色铺天盖地,在身后拖出一片浓重的黑。偶尔有风吹过,撩拨面庞,轻抚人心。


敖子逸从兜里掏出新手机对他晃悠:“新买的,别再扔了啊。”


黄其淋带着笑意应了一声儿,表情都藏在口罩底下。


敖子逸仍旧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他们天差地别,对于彼此的生活知之甚少,自己刚才一定是酒精上头才邀他凌晨在江边散步的。



黄其淋当时闻言歪了歪头,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手机在兜里震个不停,经纪人和助理轮番轰炸,黄其淋按了静音,徐徐笑开:“好啊,一起。”


“那个,我叫敖子逸。”


“嗯。”


“我现在在念大三。”


“嗯。”


“我今年二十一岁,单身。现在和室友在外面租房子住,其他时间就在那边便利店打工。”


“嗯,你征婚啊?”


“啊?”敖子逸没反应过来,扭头看他。


黄其淋眼睛弯弯的,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


这不是尴尬,才没话找话的嘛。敖子逸腹诽着。突然开口道:“其实你不戴口罩更好看一点儿。”


“这算是夸奖吗?”黄其淋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随手把口罩摘了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干嘛老是一个人喝酒啊?你们明星都有这么多烦心事儿吗,不会真的为情所困了吧?”敖子逸想起那天的报导,有些打趣地问道。
黄其淋停下脚步,目光里带着几分防备和冷漠。



“不好意思。”敖子逸摸摸鼻子移开了视线,想着下一个话题,突然觉得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没事。”稀疏平常的语调。



他们停在自动售货机前面,黄其淋摸摸兜里的钱,买了两罐啤酒,伸手递给敖子逸一罐。



“我每天都要喝咖啡,一闲下来就去酒吧喝酒,我并不喜欢他们,也没有为情所困。我只是借此,来打发我寂寞又无趣的人生。”


他仰起头,下颌线的弧度很漂亮。


敖子逸没有说话。豆子说,黄其淋很热闹很有趣,像太阳一样。


可是在黑暗的保护下,他卸掉防备,坦言自己的寂寞和无聊。



他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夜色微凉。





“黄其淋!老娘就知道你在这附近!”一个女人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指着黄其淋声音发颤:“小祖宗,知道今晚庆功宴上都有谁吗?你说跑就跑,连个面子都不给。留个烂摊子想让谁收拾啊。”



“媒体长枪短炮的在门口守着,你知道在娱乐圈作死还有一个别名叫什么吗?论让你身败名裂的一百种方法。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黄其淋很镇静,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声音也是静静的,像一摊化开的冰水:“我什么都不想要。”



“姐,狗仔来了。”敖子逸突然指着远处大喊。



“哪儿呢?”女人迅速扭回头,眼神有些凌厉。
黄其淋也跟着抬头,敖子逸冲他狡黠一笑,眼底星光熠熠。紧接着,身后的帽子就被扣在了头上。
视线被挡住,只听见耳畔有人凑近了带着笑意的那句:“三、二、一,跑!”




他们飞快地奔跑,所有的声音都被抛在身后,能听见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咚咚的心跳声。黄其淋总是想靠酒精驱散的纸醉金迷的失重感彻底不复存在。此时此刻,他真切地存在着,存在于闪光灯之外,悲喜交加的人生里。



他感受到自己的脚步,感受到手腕上的紧握,感受到身旁的人的呼吸。



其实,他也并非,什么都不想要。



街头流浪的歌手抱着吉他声嘶力竭,他唱着:“沿途红灯再红,无人可当我路,望着是万马千军都直冲。



我没有温柔,唯独有这点英勇。”


他们跑过街巷,在一处角落里停下。




“谢谢你。”黄其淋一边喘气一边说:“狗仔应该没拍到什么吧。”



“我怎么认识什么样儿的是狗仔,我瞎编的啦。”




黄其淋闻言愣了片刻,旋即笑出声来。
他们俩靠着墙傻乎乎地乐呵了好一会儿,黄其淋才直起腰来,认真说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黄其淋说,当明星真的不错。可是这个世界永远是守恒的,当你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就必须用失去另一些的代价来偿还。


比如时间,朋友,快乐。





还有爱。




敖子逸就静静地听着他说这些,眼睛黑的发亮,深不见底。黄其淋见他没有反应,也就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唇齿相接,在无边的夜色里。



那是最深的夜,暗到看不清彼此的脸。也似乎只有在这样的夜,他们才能暂时抛下过往的身份,遥远的距离,留下一段短暂的爱恨。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敖子逸不知道黄其淋的联系方式,黄其淋也不清楚敖子逸的名字究竟是哪几个字。



但这些本来就没有多么重要,因为意外而匆匆闯入对方的生活,萍水相逢一场,最终激荡不起丝毫波澜。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早就过了以为牵个手就会怀孕的年纪。


故事翻篇,回忆封在旧相片里,珍贵,却又乏乏而已。你若问起,也不过是一句不值一提的我爱你。



敖子逸照旧上课,打工,回家睡觉。期间豆子交了一个男朋友,然后再分手。哭了几场之后,又是人生如常。



一次豆子红着眼睛对敖子逸说:“这一生山高海阔,转过身就不要再遇见了。”
敖子逸笑她不知道又从哪个微博营销号底下抄来的句子。


豆子吸了吸鼻子没有反驳,她轻声叹气:“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是喜欢他。”


豆子有两张演唱会的票,本来是想着和男朋友一起去看的,如今没了着落。



豆子不甘心,硬拉着敖子逸一块去。


是黄其淋的演唱会。


敖子逸本来想要婉拒,不知道是豆子微红的眼圈还是别的什么,最后还是答应了。


演唱会很热闹,荧光棒和灯牌组成一片璀璨的星河。聚光灯耀眼,黄其淋站在台上,似有光芒万丈。




演唱会逐渐进入尾声,黄其淋举起话筒开了口:“今晚的最后一首歌,是杨千嬅的《勇》。我呢,因为一个人,而让人生变得些许不同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吧,从来没有的力气,突然注入渐软的双臂。



可是世间事,往往都是没有结局的。所以希望大家以后都勇敢一点,用力拥抱,好好爱。”




敖子逸在舞台底下,他和黄其淋之间仍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他突然想起忘了在哪本书里看到的话: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歌里早就唱过了:“渴望爱的人,全部爱得很英勇。”






散场后敖子逸送豆子去了车站,等车的时候豆子一直哼哼着那首歌。敖子逸猛然回想起之前的夜晚,才发现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敖子逸叫豆子别再唱了,豆子却越唱越大声。敖子逸说我给你唱吧。



然后就唱完了一整首分手快乐。



豆子气得跳脚,咋咋呼呼地跑上了公交。



车一开走敖子逸就接到了豆子的电话:“我钱包好像掉在场馆里了。”




敖子逸安慰她先别着急,时间很晚了。自己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返回场馆替豆子找钱包。





前几个小时还是座无虚席,如今已经人群涣散。诺大的场馆静悄悄的,敖子逸看着看着,恍惚明白了黄其淋的寂寞源于何处。


钱包最终被敖子逸从保洁阿姨手里拿了回来,敖子逸让豆子放心,东西还在。


豆子转而聊起了今晚的演唱会,她说,我感觉黄其淋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敖子逸想着该回复些什么,豆子的下一条信息便发过来了。




不过他大抵就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和谁都不一样。




敖子逸最终没有回复,他插上耳机,开始播放那首勇。



转身准备回家时,看见观众席第一排坐着一个人。




是黄其淋。


这么一看,背影很是清瘦,有点儿孤独的感觉。敖子逸每次见到黄其淋,都是在角落里一个人呆着。他明明被世界拥抱着,却又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敖子逸站了很久,纠结着要不要上前去。



还是算了吧。他们之间的关系,多一丁点儿都怕太多
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保洁阿姨的声音响彻云霄:“那个小伙子,钱包没少东西吧?”




黄其淋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显然有些惊讶。他们四目相对,敖子逸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歌声太吵了,他看见黄其淋冲他说了句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说。他脑海里只有喧嚣歌声,歌里是这样唱的:





“爱你不用合情理
 
但愿用直觉本能去抓住你

一想到心仪的你

从来没有的力气

突然注入渐软的双臂。”




他开始奔跑,越过一排排座椅,越过咫尺天涯。
他时常是怯的,此时此刻,却义无反顾,满腔孤勇。



以后会经历什么谁知道呢。黄其淋对敖子逸说:“我们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那就后悔呗。”敖子逸答道。







就在一起了。


千夫所指,而又顺理成章的。






黄其淋很忙,敖子逸仍是上学,打工,睡觉。只不过最近又多了一项,那就是追星。



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追,得小心翼翼的,不留痕迹的追。




黄其淋新电影上映了,黄其淋去录歌了,黄其淋上了综艺,黄其淋生病了。



这些东西粉丝早比他先知道。敖子逸很丧气,却又无可奈何。




“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敖子逸在电话里对黄其淋说,简单的陈述句,背后包含的意思却是弯弯绕绕。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染了笑意的:“我会抽出时间来的,到时候见咯。生日礼物我先欠着,有时间一起去北海道看樱花吧。”





圣诞节悄然而至,不出意外的便是一场雪。



街上人来人往,敖子逸郁闷地窝在家里,地下革命就该忍辱负重嘛。



可敖子逸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等到黄其淋。先等到的,是有关黄其淋的绯闻消息。



对方是新戏的女主角 圣诞节约会,因戏生情之类的戏码被玩烂了,却日复一日地在娱乐圈上演着。




敖子逸撇撇嘴,好俗套的剧情哦。手上却还是拨通了黄其淋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就被挂断了。敖子逸盯着屏幕一点一点暗下去,直到一片漆黑。他坐着很久没动,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自有除此以外的人生。


只是这破手机一点用都没有,什么通话两小时。



真叫人难过。



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仍然保持昨晚的姿势窝在沙发上,敖子逸伸了个懒腰,浑身酸痛。


他抬眼扫了一眼玄关,拖鞋不见了。


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啊。可冬天还是如此漫长。


黄其淋的声音适时地想起来:“抱歉啊,凌晨才赶回来。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我昨晚……”




黄其淋没来得及说完话,敖子逸就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回来就好”





生日是很重要,可是又不那么重要了。




本来牢骚满腹堆积在嘴边,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总是装作没心没肺,内心却比谁都患得患失。


此刻的敖子逸深切地感到,他们已经时日无多。他只想抱得再紧一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在日后少一些无谓的奢望。




哪天离别了,就说声再见,然后就真的扭头就走。




他可是敖子逸啊,他怎么能挽留。




敖子逸和黄其淋的日常活动,都是在这座房子里的。
他们窝在沙发上,电影一部接着一部,打发整日整日的时光。



没有电影院,没有西餐厅,连牵手都得是小心翼翼。



已经足够了。人一旦变得贪心,就会失去仅有的东西。




可是怎么办呢黄其淋,我好像越来越不满足了。



黄其淋突然说道:“我们去约会吧。”



“你疯了?”敖子逸立马反驳,声音却跟着上扬。



于是就真的约会了,仍旧是在夜里。似乎是为了弥补昨晚的缺席,又或者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不用坦诚相待,直面往后的人生。



在最初相遇的酒吧里,而后沿着那天的江边散步。敖子逸有些失望,仔细想想却觉得本该是这样。



他们没有办法经历那些浪漫的约会,他们甚至不能活在阳光下。



所幸夜还长,在明天到来之前,请握紧我的手。
这座城市车水马龙,人们大大小小的悲欢离合被不断重复,变成繁华深处的过眼云烟。



千种离愁,万般无奈。最终也不过是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敖子逸想,日后这段回忆会变成什么样儿呢。大概就是喝醉了,趴在桌子上把对方当成牛皮吹一场:“我年轻的时候和当红明星谈过恋爱呢。”


然后被其他人的哄笑一带而过,变成酒后的胡言乱语,再也没人提起。







“你生日有什么愿望啊?”


敖子逸认真地想了想:“你给我唱首歌吧。”


黄其淋往前走,一边笑他:“就这么点儿出息啊。”


敖子逸突然伸手摘掉了黄其淋的口罩。




他凑上前去,黄其淋愣了一下,然后先他一步,吻在他的嘴角。


时光突然变得很慢很慢,敖子逸偷偷睁开眼,看见黄其淋微微颤动的睫毛。


那句“黄其淋,我们到此为止吧。”最终没说出口。




也想懂事一点,不赖在你身边。再让我苟且偷安几天吧,我还舍不得。




黄其淋看着敖子逸的表情变了又变,牵起敖子逸的手,很轻很轻地说:“傻瓜,我们回家啦。”




曾经听过一种说法,只有一见钟情的才算爱情。再多犹豫哪怕一秒,就不是了。


黄其淋回想起他和敖子逸在演唱会结束的那晚,敖子逸走向他,好像用了一生那么长。



一眼万年。


当真是一眼万年。




到了家,黄其淋掏出手机来。小陈的未接来电就有十几个,其他七七八八的人的信息电话夹杂在一起,震得他头昏脑胀。




其中经纪人略带警告的话语很是醒目:其淋,你要是再不配合,我也没法护你周全。



周全。他一直是个无比周全的人,粉饰着绅士风趣的形象,在圈子里从善如流,不温不凉。该敬酒的时候死命喝,该演戏的时候做全套。




最大不了的也不过是一个人喝喝闷酒,算是拼尽全力,和人生做点蚍蜉撼树般的抗争罢了。




人前欢笑人后寂寥,不开心也不难过,就这么活着呗。




他人生中的所有不同都是从遇见敖子逸的那一刻开始的。



敖子逸的笑,他藏着星星的眼眸,他奔跑的时候跳动的发丝,他温暖的手。都让黄其淋真切地感受到幸福。





他喝醉酒被敖子逸带回家的那晚,本来是经纪人安排好的和所谓大股东的应酬。




他一直是厌恶的,却从未拒绝过。




黄其淋是个聪明人,很早就明白该走什么样的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一条路行不通就走另一条,抓不住的东西就赶紧放手。也为情怀叹过气,也为故人伤过心。可伤春悲秋之后,依旧是一成不变地为了梦想折腰。




对于生活的种种,布鲁赫•斯宾沙诺曾经说过:不要哭,不要笑,要理解。


他没哭,也没笑,坦率接受了。


而后适时的炒作,烦人的酒会,也都一并全盘接受。


可是他在酒吧遇见敖子逸的时候,突然就不再想过那种一帆风顺步步为营的人生了。他想要抗争,想要变得再勇敢一点,足够牵起他的手,走很远很远的路。


于是黄其淋按掉电话,牵起了敖子逸的手。有人说城市没有星星,却不知是谁的心底灯火通明。


圣诞节的晚上,黄其淋提早收工。片场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节日气氛。导演冲黄其淋一笑:“心情不错啊,今儿约了人呗。”


黄其淋平常定是会摇摇头,再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


黄其淋放下剧本认真地想了想:“才不是呢,人约的我。”


一语成谶。


这部戏即将杀青,后期宣传已经开始造势。男女主角双方公司定是不能错过这个天赐良机,黄其淋“被约会”了。


他坐在餐桌一边意兴阑珊,面上还是一贯的微笑。女演员对于这样的安排也司空见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双方也还算聊的来,话题有一茬没一茬。


女演员晃了晃红酒杯,突然说道:“我今天分手了。”


黄其淋正晃神儿,一时忘了开口。


对方继续说道:“我们从大二就在一起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


分手是他提的,可我早有预感。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们都已经习惯没有彼此的生活了。


他说,我离他越来越远了。这段感情对他而言,变得虚无缥缈。可对于我来说,却是为数不多真实的快乐。”



她这么说的时候,精致的面庞没有一丝松动。黄其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她笑了一下。很美很美的,带了温度的笑容。女演员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真的很容易就失去了。抱歉向你发了牢骚,过了二十五岁的女人身心都要保养了吧。


只是你比我年轻,希望你能好好对那个人。无论结局怎样,都不要辜负。”



黄其淋有些惊愕地抬头,对上对方了然的笑意:“谁没谈过恋爱啊怎么的。你小子的打电话时的眼神里,有他当年的温柔。”


黄其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方却轻蹙起眉:“赶快回去啦,别让他等太久。”


黄其淋回家的时候,突然想起该买个蛋糕。可他跑了好几家店,蛋糕全都卖完了。不然就是得预订,做好了圣诞节就过去了。


这么一番辗转,再回家时敖子逸已经睡着了。黄其淋本来想叫醒他,手已经伸出来却停在半空,滞了几秒后缓缓收了回来。





《破碎故事之心》里写到: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半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的是这样。但莱斯特小姐,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认为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黄其淋在沙发边儿上坐下,低头打量敖子逸的脸。



突然的某个瞬间,他心底一闪而过了想和面前这个人共赴余生的温柔错觉。而且,这样的人生似乎,没什么不好。



他意识模糊,靠着沙发睡着了。敖子逸动了动身子,向他这边蹭了蹭。


敖子逸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像小孩一样。


他经常会有一些幼稚的举动。比如赖床,一边哼哼唧唧一边把人揽进怀里。比如挑食,给不喜欢吃的菜按先后顺序依次排名。比如耍赖,打游戏输了就在一旁使劲晃黄其淋的手柄。黄其淋每次都笑他。



“只有小孩才赖床呢。”


“只有小孩才挑食呢。”


“只有小孩才耍赖呢。”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敖子逸每次都毫不犹豫地反驳。


怎么这么可爱呢。黄其淋想。





圣诞节过后,两人又恢复了各自的生活。他们默契地保持着彼此恰到好处的关系,不越雷池地对于承诺和未来闭口不谈,把爱意一股脑儿地划进各取所需的范畴。



敖子逸着手准备期末考,整夜整夜泡在学校图书馆,黄其淋为了新戏宣传跑断腿,机场预览图在微博转发了千千万。



黄其淋说,为了行程方便,也为了隐私着想,自己暂时搬出去住。


黄其淋的东西一件接着一件,消失在了他们曾经一起生活的房子。


两个月之后,这里已经看不出什么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了。


敖子逸半夜醒来,翻开手机上网,黄其淋和女演员的互动仍是媒体追逐的焦点。敖子逸兴致缺缺,关掉手机,却再没了睡意。


于是半夜开始收拾行李,想着这儿离学校不算近,自己还是搬回去和室友住好了。


有宵夜,能联机,不必出门儿前特地检查有没有带钥匙。


他当初究竟是图什么呢,大费周章地跑过来。临走的时候,他把钥匙放在了茶几上。想了想又拿起来,然后又放下。


“操。”敖子逸闷闷地骂了一句。不敢再多作停留,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到便利店之后豆子对他说,自己要出国留学了。


敖子逸知道豆子前男友就是出国之后提的分手,忍不住问:“你是要深造吗?不会是为了找他吧?你可别犯傻。”



豆子笑了笑没明确回答:“一半儿一半儿吧,都是因为不甘心嘛。”



敖子逸一挑眉,豆子接着说:“不甘心读了这么多年书却一事无成,也不甘心爱了这么久却没个结局。我偶像说了,要勇敢一点儿。于是我决定了,活得再用力一点。”



敖子逸问他怎么才算用力地活。豆子嘻嘻一笑,说我也是瞎掰的,不过大概就是不顾一切的那种吧。


“黄其淋电影儿马上就要上了,本来去看首映的。不然票送你吧,女主角长得特漂亮。”




“我不要,我那会儿有课。”


“我都没告诉你时间啊。”


“……”


最终还是把票收下了,这时候别别扭扭反而显得不坦荡。他就是觉得,不想表现得像更在意的那一个。



送走了豆子,敖子逸的生活就彻底和遇见黄其淋之前的没什么两样儿了。



黄其淋呢,他的生活缺少了那属于敖子逸的不同,依旧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他们毫不相干,却又好像紧密相连。这经常会给敖子逸一种莫名的迷茫,分不清到底哪一种才是真实存在的。


又或许都是,或者都不是。


可得过且过的人生没有终点,敖子逸常常想,还剩下多久呢。


他们这样不堪一击的关系,还有多久会消失呢?



有一天的微信里,敖子逸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呢?




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长很长时间,敖子逸甚至都要以为对方打好了一篇毕业论文的时候,黄其淋的信息才回过来,出乎意料的,答案只有一句话。


“等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就离开你。”




这算什么呢。我们算什么呢。敖子逸觉得烦躁,当即打下“如果现在离开你呢?”


“我尊重你。”





敖子逸看着屏幕,想黄其淋可能等这句话很久了。之前态度上各种明示暗示,自己倒是傻呵呵地当成喜欢。最后把好人也留给了黄其淋做。


“我是说如果啦。”敖子逸很没骨气地打了这么一行字,然后一个一个删掉,红了眼眶。


“那我们就这样了呗。”他说。


黄其淋没有再回消息。








这边黄其淋坐在经纪人对面,说道:“解决了。”


“那就好。”对方点点头:“公司为了压下新闻废了不少劲,剩下的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明白。”


离开公司,黄其淋径直把车开到酒吧。


酒一直都是苦涩的,人生也是。


圣诞节刚过,经纪人就把他叫回了公司。甩在面前的是数十张照片。是他和敖子逸,在江边,还有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不想解释一下?”经纪人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


“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也不需要解释,这件事要压下来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给我个结果。”


黄其淋把照片扔在桌上,等着下文。


“应酬炒作你现在不想配合了我帮你担着,但这算怎么回事儿,可真是坦荡啊,你的前途不要了?”


“姐。”黄其淋缓缓开口,经纪人的恼怒和担心他都明白,娱记放着这种新闻不报道反而来要挟公司,想必是要求不低。自己全然不知,消息也丝毫没有流出,经纪人想必费了不少心。


“辛苦了。”


经纪人摇摇头,神色难掩疲惫:“没必要和我说这些,公司要严肃处理,你怎么想?”


“我,我真的喜欢他。”


“你平时这么聪明,应该知道现在谈真心是最没用的。”经纪人听他这么说,终是不忍。


“我不想现在为了这些,而到时候后悔。”黄其淋说,他这么多年顺风顺水,谨小慎微。此刻却突然愿意把一切都当作筹码放手一搏,只有全盘皆输一条路,可他觉得值得。



“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这件事儿过去就完了,有了这次,就说明很可能会有下次。你和公司有情分,可毕竟是商人,权衡利弊之后消息被爆出来不过时间问题。且不论你们能在一起多久,就算你真的想,人家愿意吗。


愿意就这么一辈子活在暗处,一辈子担惊受怕吗。


又或者你放下前途不要了,光明正大地开诚布公。你自己什么都不怕,可你有没有想过他。


舆论会给他带来多大压力,他会受伤的。”


黄其淋很久没说话,经纪人的话还在继续,他只觉得心烦意乱。


很久很久之后,他低下头,把脸埋进掌心。


经纪人叹口气,轻轻抚上那颤抖的肩膀。


“会过去的,你再考虑考虑”她眼神望向远处,这样的事不算少见,她心疼黄其淋的妥协,又无能为力。


能怎样呢,这已是最好的选择。


黄其淋见了敖子逸最后一面,在最初的便利店里。他压低帽沿儿,和敖子逸道别。


“你这又是何必,明明是你自己……”敖子逸开口,没说完。


黄其淋抱了他一下,用尽最后一点任性。怀抱松开的刹那,敖子逸抓住黄其淋的手。


“别这样。”黄其淋转身,语气有点儿无奈:“只有小孩子告别的时候才会挽留,我们大人都是两手插兜。”


敖子逸没理他的故作轻松:“不好笑。”


黄其淋笑了一下,短暂得像没发生。


他迈步向外走,听见敖子逸在身后说:“阿黄,可我就是小孩子嘛。”



黄其淋愣在原地,他明白那是敖子逸别扭的挽留。他抛下那些自尊和骄傲,向自己伸出手来,拥抱他,也拥抱他所带来的伤害。



可他不能回应,他甚至不敢回头,怕一看见敖子逸的那双眼睛,他就舍不得了。


“对不起。”他闭上眼,涩涩地开口,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征程。



敖子逸没再挽留。




他留了个决绝的背影,彻底斩断所有念想。敖子逸的,还有自己的。他继续往前走,再没有回头。


黄其淋后来就开始一点一点退出敖子逸的生活。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真的想着永远。


可永远太远了,他们甚至没有当下。


经纪人的话终于点醒了黄其淋,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敖子逸不行。


他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生活,生拉硬拽,最后只能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他应该是纯粹的,离自己所厌恶的世界越远越好。


黄其淋放手,把敖子逸留在光里,转头拥抱他的黑暗。


敖子逸再没收到黄其淋的消息,他上了大三,把电影票揉成团丢在昨天。


学校里有交换生名额,他申请了,忙得晕头转向,似乎彻底把黄其淋忘记了。


黄其淋接了新的电影,通告一个接着一个。遗憾这种情绪变成忙里偷闲的事情。他选择默默承受,疼痛曾经撕心裂肺,却最终不见了。


过去的种种,已经足够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抚平所有伤口,变成浅浅的疤痕。


敖子逸离开了生活很久的城市,开始了新的人生。


娱乐圈仍是老样子,新面孔层出不穷。黄其淋偶尔觉得厌倦,更多的时候,他选择接受。


他再没有谈过恋爱,也再没有抗拒过任何要求。


他后来遇见了那个女演员,闲谈时,女演员说自己再也没能遇见当时那样好的爱情。可她已经交了男朋友,是一起合作的男演员,逢场作戏或者是因戏生情,到最后她自己也分不太出来。


“可我不觉得后悔,我只是有点儿遗憾。”她笑,不知道是否真的快乐。


黄其淋百感交集,说:“我最终,还是失去了。”


“常有的事。”也分不清是感慨,还是不以为然。


也对,没必要耿耿于怀,反正一转眼,我们就长大了。





敖子逸毕业了,留在国外。和豆子偶然间联系到了,豆子仍然没能给恋情一个结局。敖子逸从她的口中,听到黄其淋零星的消息。



黄其淋后来仍是老样子,听说他渐渐退居幕后,又有新的满腔热忱和梦想的年轻人站上舞台,一切都变了,却又没什么变化。


敖子逸平静地听完,挂了电话。



他在网上搜索了很久,找到黄其淋的最后一场演唱会。




“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是杨千嬅的勇。这首歌我曾经在第一次演唱会时唱过,那时我说,我的人生因为某个人,而变得有些许不同了。


那时很多人都在猜测是谁,现在我似乎可以坦然告诉大家,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


一片哗然。


黄其淋等了一会儿,接着说:“可是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今天和大家分享这些,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更加勇敢的那一个,可后来我才明白,在爱里,人人都一样。


我曾经答应要唱一首歌给他,最终没能实现。现在,我想把最后一首歌,唱给他。”



“我也希望被怜爱


但自愿扮作英雄去保护你


勋章你不留给我


仍然愿意撑下去


傲然笑着为你挡兵器


旁人从不赞同


连情理也不容


仍全情投入 伤都不觉痛


如穷追一个梦


谁人如何激进


亦不及我为你那么勇


沿途红灯再红


无人可挡我路


望着是万马 千军向直冲





我没有温柔 唯独有这点英勇”





似乎到这里就讲完了。我们总是执着于一个结局。


可是所有有结局的,最后都成了故事。






而那些没有结局的,我们叫它人生。




余生很长,到这刚刚好。

















后记


豆子趁着休假的时间,去了北海道。是敖子逸的建议,豆子想想说好,听说那的樱花很漂亮。


北海道很美,豆子想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看见不远处站着个人,手里拿着相机,嘴角有几分缱绻的笑意。


她呆在原地,然后激动地跑上前去。



“请问,是黄其淋吗?”



黄其淋放下相机看着面前的女生,笑了笑,权当默认了。


“我以前特别喜欢你,还和朋友一起去了你的演唱会。”


“以前喜欢,合着现在不喜欢了呗。”



豆子笑起来,却没否认。怎么说呢,他不在意自己是否还喜欢着,对他没那么重要。而她也没了当初那份狂热,也过了会为这句玩笑惊慌失措的年岁。


可喜欢过是真的,无需辩驳。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此刻他们一同坐在樱花树下,几罐酒之后,风里的温度格外惬意。


“你演唱会时说的那个女生,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别误会,我没想打听什么。只是好奇,男神喜欢的是哪一型。”


“他……是个男生。”



“是吗,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喜欢你了。”


黄其淋听她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笑了。


旁人从不赞同,连情理也不容。



豆子瞥了一眼黄其淋接着说:“我心目中的黄其淋,应该是义无反顾的,可以抛掉那些自已为是的周全考量。


他应该用力拥抱,永不退缩。你有没有问过对方是否愿意与你共进退?


我不是很清楚内情,却也明白他难免会受伤,可那个让他难过的人,怎么能是你呢。”





豆子的电话响起来,她冲着电话嚷嚷:“敖子逸你去寄个明信片怎么这么久啊,麻溜地过来。”


“已经到了,你在哪儿呢?我现在……”敖子逸转头,黄其淋坐在樱花树下,笑得一如昨日。



樱花真美。敖子逸想。


他们在漫天樱花里重逢,没有阳光正好,只有一句好久不见。



“你记得当时在那家酒吧里吗,你当时冲我做了个口型。”


“什么?”敖子逸问。他突然想到什么:“是那个啊!”敖子逸在他耳边轻声重复,他们便一起笑了起来。



黄其淋想起自己和敖子逸看的最后一部电影,情节他已经忘得差不多。


只记得最后的最后,主人公骑着车问朋友:“我们完蛋了吗?”


“笨蛋,还没开始呢!”

























所有的避之不及都终于被谈起,如果真的问到这里,那么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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